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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街的饺面店――张明生

发布时间:2020-07-01

我住在东关城门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那时,早已没有了城墙和城门,但我们仍习惯地称之为东关城门口。

街口南角是一家瓦缸店,北角是一家南北货烟杂店,进城再走过几家铺面就是饺面店。与其他店铺不同的是该店凹进去一块,附近独此一家,生意兴隆,食客们也从不关心它的店名。

此店究竟开于何年,早已没有人说得清。东关街这条老街,在清朝及民国,是扬州最繁华的几条大街之一,分布着四美大酱园、谢馥春等知名商家和鳞次栉比的商店。从观巷到马家巷是人口稠密区,街道也宽了一些,就自然形成了菜市。

古运河东岸的城东乡,百多年来一直是扬州的菜园子。菜农们担着菜摆渡进城卖菜。饺面店正好是歇脚点。冬日早晨,天不亮,菜农们担着肥壮的青菜在洼字街渡口等渡。虽是寒天,汗水常湿了内衣。菜农们站在船上,古运河上西北风一吹,浑身起鸡皮疙瘩,身上那件棉袄子就觉得不抵款。及至下船进城,菜农们冷得打颤,急需补充热量,便来到这家饺面店。城门口人流量大,为了不影响交通,店门口凹进去的一块地就是用来歇菜担子的,如同现在的超市停车场。

客人进店,伙计就吆喝着张罗起来。因各人口味不同,即向伙计交代,伙计不时地向后作间喊道:

“饺面一碗,双咸――”

“饺面一碗,扣咸――”

“扣辣――”

“免青――”(不放青蒜花子)

一碗热腾腾的饺面下肚,鼻尖冒汗,寒气全无,食客们满意出门,挑担子走人。

为了适应消费群体的特性,这家店的面点和城里的不尽相同。共和春、蒋家桥等店家在面锅里放了很多的虾籽煮鲜汤,馅用精肉精工细作,鲜美无比,量少而货精,吃一碗不饱,吊着胃口下次再下次屡屡光顾。这家店的饺面没有那么鲜美但是量足。生肉包子扬州人叫做“常形包子”,用生肉泥、皮汤做馅,以富春产的最为精美。这家店的肉包子不像富春的那么精致,个头大,酱色重,皮汤多。蒸熟后膨胀的肉汁从脐眼里漫出,窨在包子皮里,看着就解了一次馋。

这个包子的香味真是香啊!吊我的胃口吊了几十年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,正赶上自然灾害,家家吃不饱。父亲想尽办法找人批条子弄了五斤小粉油子(即湿淀粉),取货地点就是东关城门口的饺面店。排队过程中看着一笼笼的包子出屉,那香味引得我口水直流,脚下不受控制地就朝包子走去,定在那里不能挪开。父亲见我这样,只能咬牙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和粮票,给我买了一只肉包子。刚出笼的包子热腾腾的烫手,我却全然不觉,抓在手里三口两口就啃去了一半。抬头一看父亲的喉结正在不由自主上下蠕动,我一下子明白了,父亲和我一样也抗不住饿。我看看父亲,又看看包子,想了想,伸手把剩下的半个包子递到父亲嘴边。父亲先是一愣,继而颤抖着抓住我的手,又把包子推回我面前,我不依,仍是递到他嘴边。如此往返了三四次,父亲终于明白我的决心,只得就着我的手小小的咬了一口,泪水盈满眼眶。那一小口包子,父亲嚼了好久,泪水终于没有落下,渐渐干了。我想那泪水可能通过泪腺流到嗓子里,伴着那口包子咽下肚了。

改革开放以后,我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。我成了家有了孩子,住处正巧搬到了饺面店隔壁。每天天不亮,就听见店里的忙碌声,蒸汽夹着包子香味从生产间飘来。我们闻香起床,一家人坐进店堂进食每天第一餐,听着老食客聊着该店的过去、今生。我们吃着那饺面,口味已与蒋家桥、共和春无多大区别,看来还是与时俱进的,只是包子溢汤没有改变。那店里的主人姓窦,是富春老职工老窦的儿子,常听见洗碗的大妈们喊着:“小窦子啊!”“哎――来喽!”平凡的市井声,听起来总是那么祥和、温馨。

这家饺面店有一个很大众化的店名,叫大众饭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