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又失眠了,临近中秋节,秋高气爽的日子里,婉儿近日一直烦躁上火,早早地来到店里。清晨的观前街商区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古朴的宁静。
婉儿生在江南太湖东山,家乡茶园碧螺春的香韵从小沁润了她的身心。在省城上大学时,有个热心男孩远山每天上课前帮她倒上热水,还总爱自作主张放上自己家乡带来的竹叶茶。刚开始婉儿总觉得那竹叶青涩干苦一如憨憨的远山,时间久了竟也慢慢品出了竹叶香。姐妹们一直在调侃,想不到山里竹叶完胜了江南名茶,山娃子牵手江南才女。毕业后远山和婉儿携手回到她的家乡落户,远山在科技园外资企业上班,婉儿开办了这家茶楼,取名“茶缘”。她将碧螺春与竹叶和花茶混搭打响了自己的招牌,每天店里就数这“碧竹花”茶卖得最多。两年后有了儿子小宝,生活忙绿中带着欢乐,可最近婉儿心中却有着一丝隐忧。
“老板娘,老板娘,热水要烫手了,当心啊!”
“哎呀,我又分神了,最近觉没睡好,老犯困 。”
“那您歇着,我们来招呼客人就行。您不是要带小宝回爷爷奶奶家过中秋节吗?”
“没事的,我当天去当天赶回来。对了,我得去买几箱纯净水,你们先忙着吧。”
“中秋节回家也得买月饼,鸭蛋啊,您可别忘��!”
“哎,快招呼客人去吧。”
是因为想起纯净水,才让婉儿有点心烦的。那段关于水的故事让她有些不堪回首。那是和远山结婚时第一次去他的老家安徽秦栏黄家村,从小在太湖边长大的她没料到山里的水那么涩那么咸。婆婆说村里人都喝这深井水,就是种菜前也要先过滤,不然苗就被“烧”死了,啥也长不出来。现在还好,每年到了枯水期还会更咸些。第二天一早,婉儿便切身体会到那深井水的威力,洗完澡的身上又干又红,痒痒的浑身不自在,新花了几百块做的新娘烫发更是变成了“方便面”,硬硬的顶在头上,怎么梳也梳不开。那次婉儿是硬拉着远山一路哭泣逃离黄家村。
这一晃五年了,小宝出生后一直没去老家见过爷爷奶奶,远山憨厚,嘴上从来不说,但婉儿看得出他思乡的心。这一次带小宝回家过中秋,她是咬着牙答应的——想起上次的“方便面”她就有点晕。
上车之前,婉儿反复提醒远山查看后备箱里的纯净水够不够。一路上有小宝相伴,时间过得也快,眼见着下了高速顺着一条笔直的四车道很快进了村。婉儿感到很困惑:上次来时山路上还满是坑洼啊,是不是远山开错了路?抬眼看去村里都是一色的三层小楼,以前就算是秦栏镇也没几栋像样的楼啊,前面居然还有一整片的中心商业水街,这是哪儿?天啊!看着婉儿好奇地东张西望,远山笑了:“这几年老家变化很大,爸妈说还有一份给你的惊喜呢。”
车在一栋西式小楼前停住了,婉儿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,小楼的台阶花圃里各色鲜花不比城里的差到哪去,花圃中间的大理石喷泉正自由地流淌。进到客厅,小姑沏上热茶敬嫂子,婉儿还是有点怕怕地不敢喝,小姑甜甜的笑了:“放心喝吧嫂子,这可是家里种的绿茶,你品品看可香了。”
“以前不是长不了茶树,只能泡竹叶喝吗,这咸水怎么能长出好绿茶,别喝出海鲜味来。”
“哎呀,我的嫂子,你这是哪一年的老黄历啊?三年前我们这就喝上了长江水,村里的各色产业也因这水有了发展,以前我们养不了特种水产,现在咱爸养螃蟹三年了,今天晚上咱就吃自家的大闸蟹,可鲜着呢!”
“我路上看到处都是小别墅,村中心还有很大的一块商业街区,还以为远山走错路了,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啊。”
“哈哈,嫂子。啥村啊村的,现在咱这早叫黄家镇啦,你说的商业区叫扬州水街,正招商呢。”
“扬州!那在江苏啊,和你们这离得好远,怎么会跑到安徽秦栏来了?”
“嫂子你还不知道吧,三年前,镇上从扬州铺设了五十多公里供水管道引来了长江水,沿途还新建了好几个加压站。扬州人为了让咱早日喝上长江水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呢。铺管道时是大夏天,施工人员在工地上日夜赶工,让咱们山里人在那年国庆节前,家家户户通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,饮水思源,咱山里人打心眼里感谢他们,新建在镇中心的扬州水街就是为了记住他们的好。现在这水啊可好了,要不哪能长出那么肥美的蟹,那么香的绿茶,咱家的日子现在可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哦。茶快凉了,嫂子,你是专家快帮我品品嘛。”
婉儿的脸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想到自己只因为害怕那曾经的咸水而淡漠了远山的父母,心里的确不是滋味:“爸妈,是我不好,对咱老家关心太少,这么多年没好好孝顺您二老。这次回来我还原本还想今晚就走的,这回啊我可得好好多住几天,咱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长假。刚才一路上我看了镇中心的扬州水街,很繁华很热闹,我投资让小姑在咱镇中心也开个茶楼,就用咱家的新茶叶,我刚喝了可香着呢。都说好水配好茶,店的名字我想好了,就叫“清泉茶缘”,大家觉着怎么样啊?”
“耶,好耶。”
“行啊。”
“同意。”
“双手赞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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